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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访大鹏: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,做对了什么?

来源:网易   发布时间:2025-07-22   浏览次数:474

电影长安的荔枝》主人公李善德为了运荔枝一事而发愁时,戏外,导演兼主演的大鹏也在为怎么拍好、演好这个故事而焦虑。这部暑期档备受关注的电影,是大鹏的一次试探和挑战,是他戏里戏外达到同频的一次创作。



黑色西装、黑色西裤、高领针织内搭、

皮鞋 均为Ferragamo

小小的鲜荔枝,要从岭南运送到长安,这等“小事”便如同巨石压在了“小吏”李善德和无数条性命上,这是马伯庸小说《长安的荔枝》里的故事;一部电影两个小时,多数人看完,好坏不过是几句话的评价,但对拍电影的人来说,可能要耗费数个团队好几年的心血。大鹏拍《长安的荔枝》电影,同时也在片中扮演男主人公李善德,这对他来说是件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”,跟李善德运荔枝一样,太挑战了。但这正是大鹏决定要做的原因,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在极限的压力之下,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大鹏像是再次变回李善德,人戏合一,言下之意正是李善德最具标志性的那句台词——“就算失败,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离终点多远的地方。”


黑色西装、黑色西裤、高领针织内搭、

皮鞋 均为Ferragamo

2023年暑期,黄渤、王一博主演的《热烈》上映,大鹏作为导演也一直在为影片跑路演。一个项目眼看到了收尾期,大鹏已经开始为接下来拍什么着急,“时间就那么多,我不想歇,现在也是一样”。正巧那时候总制片人李亚平找上来,把《长安的荔枝》小说递给了他,想找他来执导。“我看完觉得想拍、有机会拍成,一是因为它是古装,我以前没拍过这类题材,是个新挑战,能让我在创作上去到一些没到过的地方,哪怕它很困难,但你会为了解决困难而想尽一切办法,这是很大的吸引力;二是因为故事结构很好,非常适合电影改编,人物很有魅力。李善德也是一个‘小人物’,跟我之前的创作相通,这好像一直都是我更注重的一类视角。”


大鹏是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的导演、编剧、领衔主演

李善德24岁进了长安城,42岁接到了运荔枝的差事;大鹏20岁出头从东北来到北京发展,正巧42岁那年演了李善德。从门户网站的网络编辑到拍摄网剧的喜剧演员,再到成为导演,大鹏一直都想变成“更有机会去表达的人”,所以他的视角和步子始终自下而上,没有创作者的高姿态。在看完《长安的荔枝》小说后,相比怎么去创作改编,大鹏首先想到的是保留和尊重:保留读者喜欢的,并尊重作者的原创性。这也是大鹏和编剧顾问张吃鱼以及编剧团队的共识。于是他第一时间联系了马伯庸。

“电影里的每一处改动,我都会跟马伯庸老师沟通,我们一起让这个故事在小说的基础上再往前走一步。第一次见马伯庸的时候,我说那些好话咱就不聊了,我想知道你的小说这么受欢迎,也在签售时听到过很多读者的想法,你觉得哪些反馈是需要被采纳的?他说,还是希望女性角色能更细节一些、丰满一些。”于是在电影版里,大鹏把原作里李善德夫人的角色进行了完善,给了她“郑玉婷”这个名字,从原来出场寥寥的支线人物,改成了从开场便存在、贯穿影片始终的李善德最大的情感支撑。“我只是在影视创作的阶段,解决掉一部分作者的遗憾。原作那些已经足够优秀的部分,为什么要去改?”对于改编作品的故事文本,大鹏的态度不是打破预期,而是就要做得符合大家的预期。在不伤基底的原则上,再去做一些影视化的探索,比如找刘德华来演影片最大的“反派”右相,比如找白客来把原作中滑头的老胡商演成年轻气盛的“商二代”,这些略显冒进的挑战,反而能在合理中给到人惊喜。


大鹏:夹克、衬衫、西装长裤 均为Loro Piana;乐福鞋 Prada 白客:单排扣夹克 Loro Piana;黑色西裤 Arket;乐福鞋 Celine

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里,“鹏客”再合作;这次杂志拍摄,两位也欣然同框

大鹏将《长安的荔枝》概括为“一部非常厚重的古装现实主义电影”:影片既要展现唐代长安城的盛景,还要展现跨度长达5000里路的地貌风土,更要展现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,要兼具高级的视觉质感和“能闻得见味儿”的百姓日常,同时在情节上还能让观众不停代入当今社会和职场的现状,引发情感共鸣。要把这些预期一一实现,大鹏的“理儿”听上去特别简单——“人多力量大”,每个部门找来行业里“最顶”的人,大家用最较真的心态去做,就成。“导演不过是引导的作用”,大鹏避免用重词和漂亮话来形容自己的这份工作,“导演的话语权太大,负担太重了,你可能会渐渐听不到真实的声音。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过家家,大家都很认真的过家家。这样想对我比较好。”

《长安的荔枝》是你第一次拍摄古装题材的电影,你的关注点、希望着重去呈现的地方有哪些?

我自己觉得跟之前同行们拍过的唐朝时期的戏相比,《长安的荔枝》最大的不同是视角。我们看过很多古装戏都是精英视角下的故事,但《长安的荔枝》的主角是普通人,影片里需要落实到他的日常,比如他的衣食住行是怎样的,走在街上那个地面是什么材质的,他的上班流程是怎样的……要具体到生活的每一处细节才能让人觉得这个故事是可信的,所以我们参考了很多历史书籍和资料以及古画,并且摄影我找来了王博学,他之前拍过《我不是药神》,非常擅长用镜头去进行现实主义风格的叙事,所以他的拍法、逻辑和大家对古装既定的印象不太一样,这算是一个大胆的尝试。我们还有一个部门是专门负责撰写电影里所有你能看到的文字,其实如果用打印的话,制作上会容易得多,因为有很多也不是近景,但我们觉得这种手艺活代表的是一个内容的重量。我希望大家坐在电影院里既能看到这部电影,也能闻到长安城的味,能感受原作文学上的美感,也能感受到具体的真实的质感。


长安城内,刚接到“荔枝使”差事的

李善德与他的官场同僚们

岭南城的街景更有异域风情

这三张分镜图呈现了影片中的浪漫一幕:历经险阻终于赶回长安城的李善德,包袱里散开的,是他为夫人带回来的花

这次演员的选择非常有看点,比如让刘德华来扮演右相,杨幂饰演李夫人郑玉婷,比如跟白客、庄达菲再次结成小分队,还有张若昀加入演绎杜少陵,跟我们分享一下卡司是如何确定的?

我接触到这个项目之后,第一个想到的演员就是刘德华,我希望他能够出演右相。右相在影片当中是主角的对立面,在当时的整个时代背景下,是一个非常有权势的人,所以我希望这个演员本身一定要在整个行业里有非常大的影响力,有能够镇得住整部影片的气场,我需要这样的气场。所以对我来讲,刘德华几乎是唯一的选择,最早也是给他发出的邀请。其实让华哥演一个反派,又是古装,并不常见,但创作内容的时候不能太把一个人符号化,不能觉得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就不能找正气的演员来演。华哥最终做出选择也是经过了谨慎的考虑,出于对这个故事的喜欢,也出于合作上的成全,我觉得他很照顾我这样的创作者。所以我很感激他“稳”住了影片的局面,当我再去邀请其他人的时候,因为他,这个片子就格外地有吸引力。


刘德华饰演右相杨国忠

苏谅这个角色一开始没有找白客,因为原作中苏谅是比李善德年纪大、也更成熟的胡商,所以我们一开始真的把剧本写成了英文的,尝试去邀请很多大家听了名字就会很兴奋的外国演员,费了很多力气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记得是去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时候,我突然动了一个念头,我觉得也许可以绕过原著已有的设定,给苏谅一个崭新的面貌,比如他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有钱商人的次子、一个年轻的富二代?可能家里人并不相信他能把生意做好,所以初出茅庐的他才那么想证明自己,才会压上身家投李善德一个前程?尤其当李善德已经不年轻,并且在经历各种磨难之后变得特别沧桑,那苏谅作为另一个重要的角色,年轻一些是否观感更丰富?我把这个想法跟马伯庸说了之后,他很兴奋,认可这个逻辑想法,我也很开心,马伯庸还给年轻版苏谅的哥哥取了个名字,叫苏源,兄弟俩合在一起就是“原谅”,这也对应到电影里很重要的一个剧情。当年老的胡商变成了年轻的二代,我脑海里就立刻想到了白客,我们在《年会不能停!》里的配合很愉快,彼此之间也很珍惜能够在一起创作、在一起工作的机会,所以就邀请了他。小庄(庄达菲)也是在去年的时候,我们俩一起给一个动画片配音,我发觉她是一个特别有感染力、能让你变得高兴的人,身边有这样的朋友要珍惜,尤其是当我觉得自己年龄逐渐增长、越来越沉下去的时候,有这样一个年轻人能够让你感受到鲜活和能量,能够让你去校准自己的判断力,这也对应到阿僮这个角色的性格特点,所以我们三个人非常自然地就重聚在一起了。

大鹏、白客、庄达菲本次在电影中是“运荔枝小分队”

想到让杨幂来扮演李善德夫人郑玉婷,是去年我们一起在戛纳出席《酱园弄》首映的时候。因为《酱园弄》里人物众多,所以我们彼此之间没有对手戏,宣传的时候又觉得聊得来、合拍,如果能有机会一同创作就好了。郑玉婷这个角色相比温良妻母的传统形象,更加有主见、有强大的精神内核,更有现代女性的特质,所以我觉得杨幂很合适,就邀请了她。影片高潮时有一幕戏,她眼神里的情感表达非常充沛,我觉得很多观众都会被打动。


杨幂饰演李善德夫人郑玉婷

张若昀是电影里最后一个定下来的演员。他扮演的杜少陵是书里韩洄和杜甫的合并体,因为小说七万字,我们一个剧本通常是三万五千字,所以有一些删减和人物的合并。对于李善德来说,杜少陵是他的好友、同乡,更是当他面对选择和困难时候的精神领袖。2023年我在长沙拍《年会不能停!》,若昀也在长沙,拍《鸣龙少年》,开始我俩不认识,但我认识他那部剧的制片人,所以就去探班。当时我对他的印象就是很脱俗的一个人,我问他平时喜欢做什么,他说钓鱼。后来他主演的《从21世纪安全撤离》上映,那个作品影响了我,我特别喜欢他在里面的表演,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邀请了他,希望他能来演绎杜少陵这个角色,因为杜少陵给人的感觉也是“人在凡俗却脱俗”。我以为可能性很低,但是非常意外,他看完剧本就答应了。


张若昀饰演杜少陵

现在你正在进行影片的后期制作(注:采访时间),你会特别注重哪些环节?比如剪辑,或者特效?

电影是一个很多部门配合完成的工作,我觉得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对电影起到特别关键的作用。剪辑可以改变我们已经拍好的素材,通过不同剪辑师的再创作,会呈现不同的结果;有的时候对画面进行调色之后,故事明明还是那个故事,但就是变得更好看了,包括一些声音的细节加上之后,你会觉得好像节奏更快了。从每一帧的一个眨眼、一个微表情,到每一场戏和戏之间的转接,都有很多“隐形”的设计感在其中,观众不一定会留意到,但是观感会因为这些细节设计变得通顺流畅。我还记得拍自己第一部电影《煎饼侠》的时候,最后混音做完,我再看成片看傻了,我说原来这个电影还能有这么大变化。当剪辑、声音、特效、音乐等每一个环节都在不断地被完善,每个部门都在协同作战、做到极致,那就可能出来更好、更进步的内容;反之就一点点瓦解。所以我们经常会开玩笑,剪辑说电影是剪辑的艺术,编剧说电影是剧本的艺术,导演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,就是因为大家都很重要。

但普世公认的说法,还是会认为电影是导演的艺术?

我个人对于“艺术”这个讲法是有点难为情的,因为我就是北漂、参加工作,在互联网上抓到了机会开始拍短的内容,之后才开始拍电影。所以在姿态上我和很多创作者有区别,甚至会用一些极其笨拙的方法去接近自己想要呈现的内容。前几天我看到网上有一句话,把我逗乐了,说在目前国内的环境下,当个导演并不难,难的是当上导演。意思就是你成为一个导演比如何当导演更难。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导演不等于权威,在上千人的剧组里,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有必要,导演很重要,但也没有想的那么重要。


大鹏在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片场

你既拍了不少成功的商业电影,也拍过更偏纪录性质、更独立和私人的作品,《吉祥》和《吉祥如意》,有人说别的电影是大鹏拍的,《吉祥》是董成鹏拍的,你赞同这样的说法吗?或者说你在创作的时候,会根据不同的内容去这样界定自己吗?

不会,这些都是我。我觉得人生是分阶段的,每个阶段都有不一样的地方,就像人每七年更新一次细胞,事物都有它自己的周期。我在那个生命周期进行了那样的创作,那部电影就像一棵树一样被种在那儿了,它有它自己的生命,而我也去迎接之后的创作阶段了。观众觉得是大鹏也好,是董成鹏也好,其实说的都是我,只是他发现了我另外的那部分。

我从东北老家一个五万人口的小镇来到北京工作,本身是非常不自信的,当时觉得北京特别遥远,那种遥远不是单纯的物理距离,而是心的距离,觉得如果能在北京工作是很了不起、很不可思议的事。后来我进到网站工作,在互联网发展的风口突然有了短视频,我的心态就是抓住一切可能性去吸引大家的注意力,背后的逻辑当然也是希望能把工作做好,所以几乎是本能地、无所不用其极地去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去逗大家乐,那个“大鹏”是大家最初认识到我的模样。我现在想来,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一部分像是在角色扮演,我必须去成为那样的一个角色才能吸引到流量,所以大家也会跟我当时做出来的内容去界定我,会觉得我就是那个“屌丝男士”,会觉得我没有张牙舞爪的时候反而是情绪状态不正常。逗大家开心我既获得了满足感,也同时背上了一些负担。直到最近这几年,我觉得自己才可以很正常、很真诚地跟外界说出我的想法。


大鹏在电影《长安的荔枝》片场

现在你的导演作品有好的商业成绩和口碑,在表演上你也拿到了上影节的最佳男主角,你还想不断拍下去的动力是出于什么?想达到怎样的目标?

我不知道,我觉得动力也许来自于自我评价体系,如果不能做得更好或者停下来,我就会追不上这个时代,这种不安让我必须往下拍。我的目标是想拍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的电影,但是我觉得也可能快到努力的尽头了,快达到一个相对饱和的状态了,因为如果一直强压自己,弦是会断的,也许我就会认了,就会跟自己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了。

目前这个阶段我还在拼搏,所以我也说不好,因为有的时候“flag”总是立得太早。我还记得我拍完《缝纫机乐队》的最后一个镜头,大家在一片废墟上唱完了歌,拍了一个通宵后终于看到霞光了,我和乔杉站在鸭绿江边,我看着霞光感叹,我说我这辈子可能都拍不出这么好的电影了。现在想起来觉得幼稚,但它是当时当下的真情流露,是那个时候对自己的认可。后面到了拍《热烈》的时候,也是熬了十天拍完了全国街舞大赛总决赛,工人们开始拆现场的舞台、架子,我就一直不走,就站在大体育馆里看他们拆,心里想:我可能不会再遇到比这更大的困难了。结果就来了《长安的荔枝》。所以永远别……永远这个词儿也太大了,就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够成熟,但成熟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件更好的事,我怕自己活得太安全了。

在之前华表奖的采访中,你说到在生命中能够付出两个小时给一部电影,是很大、很值得感激的事情,你是什么时候、因为什么意识到这两小时的分量的?如何衡量“两小时”是大还是小?于你而言,哪些事大、哪些事小?

这要回到我做网络编辑的时候,从那时候开始,我就觉得任何与他人产生关联的内容都是一场互动,你付出了,别人也付出了。五分钟也好,两小时也罢,别人看了你的内容,就是自己的荣幸。至于这两小时是大是小,它不是恒定的,拍电影的人特别在乎电影,所以觉得它特别大,但你说一个两小时的内容有没有其他载体可以承载,当然有。所以往大说往小说我都能理解。至于我自己,我在乎的人的事是大事,我自己的事是小事,因为他人可以影响我,我看别人开心,我也会开心,我的开心源自他人的开心。


摄影:李茶

造型:涂文峰 Leon Tu

编辑、撰文:周禾子

化妆:钱彼得

发型:登登

制作经理:Summer Guo 郭月女

执行制片:不完美工作室

时装助理:Orch Leong 奥日其愣 Orch、

Leah、昀睿、宇锋、臻臻

场地:山上有葱

设计:小乙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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